陈莉铃忽地站起身，几个大步迎上前，手臂一伸，竟是对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。

“让我们欢迎——”她极富戏剧性地拉长声音，“黑女士！”

啪啪啪的拍手声热烈响起，尤其以宋静文、宋静廷鼓掌得最为热烈，纷纷双眼放光地直盯黑洋装女子不放。

“你们居然不等我就开始庆功。”她一把摘下黑帽子，露出一张化着浓妆的美艳脸庞，赫然是电影社的文书许怡甄。

与陈莉铃等人浓浓的学生味不同，她身上带着一股经历过社会洗礼的成熟感。

此刻她双手环胸，表情很不好看，目光扫了扫桌上的啤酒零食，高跟鞋的鞋跟在红砖地板上敲打出不悦的音阶。

“是你自己蹲厕所蹲太久了啦。”与她交好的何妙玟从桌子底下一摸，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瓶红酒，对着许怡甄晃了晃，“我们可是一直在等你出现开这瓶呢。”

“最好是。”许怡甄用鼻子哼了一声。

何妙玟用开瓶器拔出软木塞，倒了一杯红酒给许怡甄慢慢品酌。红宝石色泽的液体滑入喉咙，轻盈优雅的口感令许怡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，表情缓和不少。

“怎样，现在有多少人看了？”她跷起修长双腿，朝拿着手机的尤慧琳看去。

“破万了。”尤慧琳把手机屏幕转向她，“如果学姐现身，数字一定飙更快。”

“我出现在直播里就没意思了。”许怡甄撩了撩长发，嗤笑一声，“太明显了，很容易立刻被抓包我们造假，像现在这样吊着网友胃口不是更好？”

“说的对。”陈莉铃打了个响指，“他们越是半信半疑，越是会关注我们的电影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。就算之后真的被发现那些灵异事件都是假的，我们也可以说这些直播花絮本就是电影的宣传手段，反正我们的目的的确是这样。”

说到灵异事件，几个大学生兴致更高昂了，沾沾自喜地讲起他们是如何故布疑阵去吓睿颖与花儿。

一开始他们锁定睿颖四人年纪小、不知情，表现出来的情绪自然是最真实的，也最能说服观众。

然而相处过后，他们发现苗溪个性冷静尖刻，不好下手；釉釉居然是个阴阳眼，就算难以判定是真是假，但如果她说一句“这是假的”，他们的苦心就要放水流了，所以转而锁定了毛毛躁躁的花儿，以及看起来单纯好骗的睿颖。

先是何妙玟使眼色，要沈蔓柔照之前的计划引走釉釉——苗溪会跟着一起去则是意外之喜——接着何妙玟再怂恿花儿与自己上二楼。

而被刻意营造今天有事没来印象的许怡甄，其实已经比电影社成员提前进了洋楼躲起来，出其不意地重重关上门去吓花儿一跳，然后又在何妙玟直播走廊画面时将门慢慢打开，制造出第一波诡异气氛。

等到宋静文、宋静廷上楼，这两人就拿着许怡甄后来放到桌上的碗筷，进房间假意召鬼。那不过是网络上随意找到的方法，时间要求是在半夜，所以他们完全不担心真的会召出东西来。

等到何妙玟上楼之后，他们告诉正在看直播的观众，先前门会自动开关是因为锁舌坏掉了，根本不是灵异事件；当观众松了一口气之后，再让何妙玟惊慌质问他们的碗筷是从哪里来，这个反转可以在观众心里种下洋楼好像真的不太对劲的想法。

一旦好奇心与半信半疑的情绪被勾起来，就会越发关注起接下来的直播。

而观众们只能透过何妙玟的手机去看这一连串事件，视角自然而然被限定住。

再加上何妙玟打一开始就刻意误导人数，让观众们看到黑铁大门是上锁的，是林才兴拿到钥匙之后，电影社成员才一一走进洋楼里的画面，想当然会以为总人数只有十四人。

许怡甄却是观众所不知道的第十五人。

前面气氛都铺陈完毕之后，就该轮到睿颖了。

洛依依在大树下与睿颖说话时，用手机放出乌鸦叫声，引导睿颖想到黑女士传闻，而许怡甄再趁机站到二楼阳台，睿颖要走回大门前继续拍戏，就一定会看到人。

接着是玻璃珠的出现，那时釉釉已被引到厨房，何妙玟带着睿颖进入琴房，让她与观众都看见从楼梯口伸出来的那只手。

何妙玟立即表现出害怕但又想一探究竟的样子，跑上楼去查看，想当然耳，那只手的主人——许怡甄——早已经藏起来了；而在后阳台拍戏的林才兴等人，则是刻意挡住花儿与苗溪，不让这两人发现异状。

第三次，则是让宋静文与宋静廷引走釉釉，睿颖在后院跟沈蔓柔说话时，何妙玟一边假意想与粉丝闲聊才开直播，再用口袋里的第二支手机放出乌鸦叫声，自己装作也被吓到，镜头顺势转向后院，拍到了睿颖震惊的表情。

只可惜，睿颖最后没有如何妙玟所愿说出“黑女士”三字，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，之后与她的同学都刻意避开何妙玟。

“对了，照片是谁安排的？”许怡甄抿了口红酒，像是随口一问，“怎么没有跟我说一声？”

她虽然躲在二楼，但群组里会有人及时汇报成员们的动静，她好决定是否现身，或是该做点什么，自然也知道两张照片的事。

洛依依与何妙玟的神色都有些古怪，摇摇头，两人互视一眼。

洛依依用脚尖轻轻地碰了何妙玟一下。或许是许怡甄的年纪比她大好几岁，所以每次面对对方时，她总会不自禁地变得畏缩。

“真的是巧合。”听出许怡甄语气中隐隐的不满，知道对方误会了，以为自己被排除在计划外，何妙玟连忙撇清，“谁会知道你丢的玻璃珠刚好滚到钢琴下，然后学妹会去捡起来。”

许怡甄想了想，也觉得自己太钻牛角尖了。社团想要的就是拍下学弟妹的最真实反应，又怎么可能去指使那个短鬈发学妹做出特定动作。

她勾勾手指，示意何妙玟再替她倒一杯红酒，视线随意一转，看到坐在墙边、明显与众人划出距离感的沈蔓柔。

“老师，你坐那边不会太寂寞吗？”

“不会。”沈蔓柔懒懒地抬眼，手指捏扁已经空了的啤酒罐，看着还在讨论点阅率的学生们，沉默一会儿后，忽地开口问道：“你们不会担心他们被惊吓后，情绪会受影响吗？”

他们是谁，不言而喻。

“所以我们一开始就对他们很好啊。”宋静文理所当然地说。

“我们的态度应该很亲切吧。”宋静廷向其他人征询意见，见众人都点点头，他更有底气了，“除了被吓到之外，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，还有薪水可以拿。”

“吓一吓有关系吗？”尤慧琳挑眉问道，难以理解沈蔓柔的想法，“又不是真的让他们见鬼，高中生一下子就会忘记了。”

“真要去计较这件事的话，老师你也参与了我们的计划。”何妙玟开始点名，“那个染发的学妹就是你引走的。”

沈蔓柔无法反驳，只是心中闷着的感觉令她烦躁，忍不住又开了一罐啤酒。

“好了好了。”陈莉铃跳出来打圆场，笑脸对着大家，“黑女士已经有了热度，我们的计划就是成功的，这时候去计较谁做了什么，也没有意思。”

“成功是成功，但还是有点美中不足。”梳着刺猬头、发型已经塌了些的宋静廷摸摸下巴，这句话一出，立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来了，“苗溪太冷，又很抗拒入镜，如果一开始就是找学姐你弟来的话，效果一定很好。”